“水火難容”
大雨突至前,即使是有“湖南最后一杯水”之稱的東江水庫,發電量也相當有限。“當時東江水電站狀態和我的手機差不多。”東江水電廠宣傳部負責人劉小平晃了一下手機,只剩下一格電。
東江水庫有“小洞庭”之稱,位于湘江支流耒水之上,庫容遠超省內其它電站水庫。它承擔著支持湘江抗旱和向下游補水的重擔,“最后一杯水”由此得名。因為需要給湘江沿線重要城市供水提供保障,東江水庫一般要保持足夠蓄水量,水電站在發電方面更多只是承擔調節任務。
但是在今年湖南嚴重缺電情形下,連“最后一杯水”也不得不動用。根據劉小平提供的數據,今年1—5月,東江水電站發電量為6.38億千瓦時,超過去年同期兩倍多,用水量因而也遠超去年水平。可是偏偏今年來水卻比往年減少很多,東江水庫水位每日下降,到5月末,僅為267.06米。
東江水庫曾在2003—2010年間五次放水抗旱,據劉小平回憶說,僅有2003年那次能與現在相提并論。
端午前后,經歷了春夏連旱的三湘大地終于迎來久違的大雨,東江水電站的工作人員稍微松了一口氣,可接下來會怎樣,他們依然非常擔心。2003年的情況是出現在經歷了夏季最干旱的天氣之后,而這一次的考驗恐怕還遠未結束。
“東江水電站不僅是‘最后一杯水’,現在看來還將扮演‘最后一度電’的角色。”劉小平稱,包括鳳灘、柘溪等在內的大型水電站此前都已到了死水位,完全處于停機備用狀態。
“湖南電力行業需要靠天吃飯。”五凌電力一位相關人士對此深有感觸。這家隸屬于中電投的水電企業所擁有的裝機占到全省水電裝機60%以上,來水量對其發電造成的影響,將直接波及到全省的供電。“往年這個季節一般不會出現枯水,但今年旱情非常嚴重,水力發電變得困難。”
實際上湖南也并不缺乏火電裝機,供電原也不應完全靠水電硬撐。可數據顯示近期全省有一半的火電機組沒有出力。
華銀電力(600744)副總經理羅日平對此無可奈何。“現在電煤問題是‘十個壇子七個蓋’,漲一次價蓋子就被挪到其它的壇子上。”羅所謂的“壇子”指的是電廠,而“蓋子”則是電煤。由于資源和運力緊張使得煤炭價格不斷上漲,火電企業經營愈發困難。“救救火力發電。”羅日平甚至如此呼吁。據其介紹,湖南火電企業上網電價需調高5—7分,才能扭虧為盈。而目前,華銀電力已有三家下屬火電廠因為持續虧損而資不抵債。
湖南并不太缺煤,它每年自產煤炭超過5000萬噸,只是其中有將近3000萬噸運往外省,其中絕大多數送至廣東。除此之外,位于湖南南部的鯉魚江電廠用煤產自湖南本地,可其供電卻通過南方電網直接送至廣東。“本省煤保本省電”的呼聲日益高漲。“一些煤炭資源省份限制煤炭流出本省,像河南使用煤炭價格調節基金,一噸煤運往外省需征收200元,但湖南只收30元。”華銀電力相關人士抱怨。
可是,如果煤炭留在湖南,廣東等鄰省必將出現更大電力緊缺。只要煤炭交易沒有形成全國統一的市場體系,煤電之間的博弈就不會結束,這已是個每年都會談起的老話題。
既然賠錢發電,盡管用電緊張,不少火電企業在完成計劃電量后,就以停機檢修為名不再發電。來自湖南省電煤數據統計顯示,4月份湖南省超過10家電廠的部分機組進行檢修,5月份也有約9家電廠機組進行檢修。
湖南的困境是當前電力格局的縮影。“十一五”期間,由于關于水電對環境影響的爭論等原因,水電開工量只有2000多萬千瓦,遠低于原定的7000萬千瓦規劃。“十二五”期間國家表示要彌補欠賬。可是,許多水庫都和東江一樣,扮演著蓄洪防旱和發電的雙重功能,如果水電和火電不能流暢接棒,非但“電荒”解決無望,水利與電力之間也會形成矛盾。
被迫“開源”
曾經只要輕輕按動開關,就能取之不竭的電力,近年來已變得越來越珍貴,短期內也看不到可以解決的跡象。“電老虎”們不得不在自家生產流程中尋找“金礦”,過去是環保部門逼著企業節能發電,如今企業主動投資越來越大。
湘鋼就是一個例子。“我們現在每月用電超過三億千瓦時,其中外購約兩億,自發電一個多億。”何峰介紹。
他所在的湘鋼能源環保部成立于2009年,職能就是對以電力為主的能源使用進行規劃。何峰聲稱,他每天想的是如何將能源用到極致。兩年間,湘鋼在利用余熱、余壓、余能進行自發電的設備上進行了大量投資。“2008年,我們自發電僅有4億多千瓦時,2010年是11億,到今年年底預計將有14億多。”
目前,湘鋼擁有自發電機組11臺,裝機約16萬千瓦,全部依附于生產,通過回收生產中余熱、余壓、余能進行發電,其中,四臺機組以煉鋼、煉鐵的煤氣為燃料進行發電,還有四臺機組通過高爐氣壓做功來發電,另外三臺余熱發電機組,通過干熄焦將氮氣加熱產生蒸氣來發電。
“(自發電比例)還有提升空間。”何峰認為。據其介紹,大型鋼廠自發電比例可以占到耗電的50%左右。例如江蘇省電力公司在降雨前供電缺口雖占了全國的1/3,該省最大鋼鐵公司沙鋼自發電比例達到了50%,就并未受明顯影響。
要做到這一點,需要采用燃氣蒸汽聯合循環發電技術(CCPP),這種技術投資成本比較高,收回成本需要7到8年時間,遠高于普通的技術。
何峰介紹,其實即使自發電做到極致,也還有一半的用電必須通過電網獲得,公司仍可能因為限電而影響生產。湘鋼曾因此考慮過自建或購買電廠,當時湖南省委書記張云川也表示支持,但尚未得到國家的批準。
對于石化企業而言,自建電站方面就要方便一些。廣州石化的副總工程師黎德初告訴本刊記者,目前該公司電力需求為16萬千瓦,而其自己的熱電聯產裝機就達到了29.9萬千瓦,足夠自己的用電需求。“這其中有9.9萬千瓦是燒煤的機組,另外20萬是以石油焦為燃料的機組。”
黎德初介紹,這些熱電聯產機組并非純粹的發電裝置,一方面為生產工藝提供熱蒸氣,另一方面又可以利用這些蒸氣進行發電。“這在世界石化領域是一種趨勢。”
不過,這樣的發電成本比較高,所以廣州石化平時用電還是求助于外購。在“電荒”時期才會顯示出優勢,基本能做到自給自足。“石化產業對生產安全性要求很高,不允許電力大幅波動,供電緊張時就會首先考慮安全性而非成本。”黎德初說。
電荒陰影之下,真正沒有多少騰挪空間的,是從事制造業的中小民營企業。例如中小鋼鐵企業面對可能全面限電的預期,開足馬力,導致今年1—5月份鋼鐵產能利用率一直居高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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